8、不瞑目

,门窗大开着透风,月光此时从窗外照进屋里,照在林飞鱼脸上,照出了她脸上的难过和惶恐。
章沁走过去问:“飞鱼你怎么哭了?是哪里不舒服吗?”
林飞鱼抬起头来,眼睫上还盈着未干的泪珠:“沁姨,小白死了,我去睡觉的时候它还好好的,现在却突然不动了……”
章沁看向那只躺在她手心一动不动的乌龟,心里咯噔一声。
当初林飞鱼在学校被其他同学排挤,林有成为了女儿能快点融入集体,四处托人买了两只乌龟回来,两只乌龟刚买回来时只有拇指那么大,如今养到巴掌大,没想到在林有成出事这天,小乌龟也出事了,她心中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。
她收拢思绪,走过去与她平视说:“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是有时间性的,比如房子后面的凤凰花,过了开花的季节,花就会凋谢,又比如工厂生产的水果罐头,必须在保质期内吃完,要不然就会变坏,这动物也一样,当它们的寿命到了,就得跟我们说再见了。”
林飞鱼泪眼汪汪:“所以小白一动不动是寿命到了?”
“对,小白的寿命到了,不仅动物如此,人也会有寿命期限……明天沁姨陪你把小白给埋葬了好不好?”
章沁终究不忍心说下去,要对一个孩子说生死这个课题实在太残忍了,若林有成真的不能再回来,那此时能让她多开心一刻是一刻。
林飞鱼乖巧点头:“好,不过我想把小白埋在屋后那棵凤凰树下,这样我就能每天都看到小白了。”
“好。”
章沁转身正要去找块布把乌龟包好,就听到林飞鱼带着哭腔说??
“沁姨,我刚才睡觉梦见爸爸了。”
章沁手一抖,手里的乌龟差点掉地上,转身强作淡定说:“你梦见你爸爸什么了?”
林飞鱼低垂着水汪汪的眼睛:“我梦见爸爸掉进水里,我想去拉爸爸起来,可爸爸叫我不要过去,我一直跑一直跑,但爸爸越来越远……沁姨,我想爸爸了。”
从广西回来两年,这是她第一次跟爸爸分开,虽然分开还没有半天,但她就是好想爸爸。
一滴眼泪从章沁眼里滚落下来,她连忙抬手把眼泪擦掉,然后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:“飞鱼别怕,只是做梦而已,大家说梦都是相反的,所以你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,还有你妈妈这几天要在车间连续上班,她让我过来照顾你,很晚了,我们上床去睡觉好不好?”
林飞鱼虽然心里还是很难受,但她不想让沁姨难做,她觉得沁姨跟其他大人不一样,她会问他们小孩子的意见,这让她觉得自己跟大人是平等的。
于是她点头,洗了手再次上床去睡觉。
小孩子思想单纯,上一秒还在哭,下一秒就能睡着,大人却做不到。
章沁站在林家卧室的窗口边,李兰之坐在病房的窗口边,两人望着窗外不同的景色,却同时觉得今晚的月色是从未有过的惨淡。
尽管大家都期盼奇迹的出现,但该来的还是来了。
第二天中午,一夜未归的常明松终于出现在医院,他面容憔悴,衣服乱糟糟,嘴角两道法令纹又深又悲伤。
大家一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事情不好了。
李兰之死死盯着他,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喘不过气来,她感觉到自己张开了嘴巴,她想问有成怎么样了,却没有声音发出来。
朱六婶打破了沉默:“怎样了?林老师人找到了吗?”
常明松双眼布满了血丝,声音沙哑中带着哽咽:“找到了……但人已经没气了,航运公司那边还要进行登记和确认,等弄好后会让人送到医院的殓房来,国才在那边看着……”
说到最后常明松说不下去了,蹲在地上,双手插在头发里无声哀鸣。
现场一片死寂。
过了一会儿,不知道是谁先哭出声来,瞬间跟打开水龙头般,哭声一片。
听到常明松的话,李兰之突然尖叫一声,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就要刺向自己的脖子,好在常明松眼疾手快,一把蹿过来就抓住她的手腕。
李兰之奋力挣扎,状若疯癫:“你放开我!有成死了,我也不活了!”
常明松哪敢松手:“好死不如赖活着,你就是不想想自己,你也想想飞鱼。”
其他人也是各种劝:“对?对?,飞鱼已经没了爸爸,要是再没了妈妈,那就真的成孤儿了。”
但李兰之完全听不进去,也不知拿来的一股蛮劲抓着刀子不放。
常明松又怕伤到她不敢用力抢,反而是在拉扯中自己的手被划了一道血口子,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,他大吼一声:“你这个样子,难怪有成会死不瞑目!”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呆住了。
李兰之抢刀的动作也停了下来,颤着声问:“你…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常明松把刀子夺过来,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悲伤:“就字面上的意思。”
众人心中大惊。
字面上的意思,那就意味着林有成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。
虽然到处在破四旧,但破得了的是规则,破不了的是人心和根深蒂固的观念,在大家眼里,死不瞑目是至死都不能安心。
这之后,李兰之不再寻死,却进入了另外一种极端,不吃不喝也不说话,她目光呆 -->>